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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四军主力在信丰、寻乌境内连连遭到敌李文彬旅的袭击之时,井冈山的军民也处在与进攻之敌的鏖战当中。
红四军前脚下山,湘、赣两省“会剿”的敌军后脚就向湘赣边界开进。至1月24日,各路敌军全部到达指定的驻扎区域。25日, 国民党军总指挥部下达了26日全线发起进攻的命令。敌军确定的主攻方位为黄洋界、八面山,以湘军两个旅为主力,欲凭借兵力和武器的优势,攻夺这两处最为重要的哨口。
井冈山军事根据地的四周,敌军密布,充满腾腾杀气,守山军民正在各个哨口严阵以待。
半个月以来,湘赣边界特委、宁冈中心县委和红五军军部, 在群众中做了大量的战前鼓动工作,于1月下旬在茨坪举行了誓师大会。红五军的官兵,第三十二团的官兵,加上方圆几十里各乡的群众,共有4000多人到会。彭德怀、宛希先、何长工等人都在大会上作了激励人心的讲话,尤其是彭德怀的讲话使军民备受鼓舞。他打着比方说:“反动派人多也不必怕,就好比一条绳子和牯牛,别看绳子细,只要穿住了牛的鼻子,还不是乖乖地被牵着走?我们军民紧紧地拧成一股绳,一定能牵住反动派的鼻子! ”略停,他又以洪亮的嗓音说道:“只要大家团结得紧,合成一条心, 就不仅能制服何键、金汉鼎这两条牯牛,还能打死蒋介石这只大老虎呢,大家说对不对呀? ”军民们听了彭德怀的铿锵有力的讲话,好像喝下了一碗滚烫的姜汤,肚里热乎乎的,许多人振臂呼 起“誓死保卫井冈山”的口号。
动员会开过的第二禾,彭德怀带人对五大哨口中两个最要紧的关隘黄洋界和八面山又作了一番视察,张子清也被用担架抬了上去。众人对军民前些日子布设的竹钉阵、檑木滚石,以及火力点的设置,一一察看研究,指出应该加固的地方。下午,他们又顶风冒雪赶往桐木岭。
红五军军部已对守山的军事作出周密布置,兵力部箸是:李灿率红五军第一大队及第三十二团一营的徐彦刚第一连,加上宁冈县赤卫大队,共800余人扼守黄洋界哨口;贺国中率红五军第八大队及永新县赤卫队一部,还有茅坪、桃寮、乔林5个乡的赤卫队,共800多人据守桐木岭;彭包才率红五军第四大队及第三十二团一营的二、三连,加上新遂边陲6个乡的赤卫队,计900多人守卫八面山;黄龙率红五军第十二大队及第三十二团二营一 连,包括新遂边陲4个乡的地方武装,近800人扼守双马石;王佐带领第三十二团二营二连和遂川县赤卫大队,共700多人守卫朱砂冲哨口。红军的守山总指挥部设在茨坪,总指挥为彭德怀。
1月26日上午8时起,驻扎在源头村的两个团敌军,冒着风雪向山上开去。进山不远,看见到处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远处的岭顶,近处的树木,都罩在一片雾障雪帘之中。有时候明明看见那是路基,走着走着就有人掉下去了;那是赤卫队挖断了山路,只 在面上架设了柴枝茅草。走到陡峭的山坡处,雪厚得连路径也辨不出来,没法行走,只有把冰雪铲掉;但村里的群众早已疏散光了,抓不到人,又没得锄头铁铲,敌兵们只得轮番用刺刀撬。部队像蜗牛似的挪动了半日,才到得肩头岭下面的竹窝里。敌人吃过干粮,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运上山来的几门山炮架设在右边的山岭上,开始向红军哨口轰击。炮弹爆炸声震得四周山鸣谷应。 敌人连着炮击了半个时辰,才出动成营的兵力,在机枪掩护下向红军阵地爬去。
敌人方才的炮弹只落在红军的第三道防线上,根本危及不到后两道防线。军民们已在竹窝往上的地方插下了密密麻麻的竹钉,埋下了许多俗称“公羊刺”的树枝,树枝上长满了比铁锥 粗长的硬刺,就像狼牙棒一样。敌兵们上到那个地方,个个被扎得哇哇叫。敌军连、排军官见队伍受阻,挥着手枪逼着士兵往上爬。敌兵只得用手在冰雪里摸寻地下的竹钉,一颗颗地拔掉再走;有的干脆用手榴弹在前面炸开一条通道。过了许久敌人才前进七八丈远。等那些滚得满身是泥浆的敌兵们爬到山坳里,又踏入了红军的第二道防线,迎接他们的是更厉害的武器一檑木滚石。守卫在这里的赤卫队员眼见敌人挤满了山坳,挥刀砍断藤条。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就像崩倒了一座石山,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劈头盖顶地飞砸下来;只要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砸着头部,不死也得头破血流。至于那七八尺长几百斤重的树干滚下 来,简直胜过一发炮弹,少说也要碾伤、砸死他十几个兵。这一阵 “石雨”过后,山坳里到处都是断手断脚、头颅开花、血肉模糊的敌军官兵。敌兵们一片喊叫,都说不用炮火把红军的檑木滚石轰掉,这仗没法再打。前沿指挥官见运上来的炮弹已经打光,部队又伤亡了二三百人,时间也不早了,传令抬着伤兵下山。
守山军民没费一枪一弹,只凭竹钉和檑木滚石,就打退了敌人的首次进攻,这使得军民们备受鼓舞。李灿和徐彦刚指挥一部分人重新埋设竹钉、堆砌石墙,一部分人修复炮火轰坏的工事。 人们忙至天黑才烧起火堆烘烤衣服,吃过饭后轮流睡在山上过夜。
翌日上午,敌军仍以两个团的兵力,将所带的10门山炮全部运上山,架在竹窝里,缩短距离,轰击红军重新布设的竹钉和檑木滚石。炮火一尺尺地向上延伸。果然,在隆隆炮声中,有些石墙倒坍了;竟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滚到竹窝里,砸弯了一门山炮!敌兵们一看无不咋舌。这些山炮狂轰滥炸一阵后,将火力向山顶延伸。好在寒风卷着烟雾不断地向上升腾,山头朦朦胧胧,炮手们根本看不清目标,只是盲目地轰着。与此同时,敌人的十几挺机枪也选择好位置打响了,那些连、营军官驱赶着士兵往上爬。
在红军阵地上,军民们沉着应战。一部分人隐蔽在炮火打不到的死角里,由李灿调配,哪里的掩体被轰坏了,就赶到哪里修复。为要防备敌人的炮火摧毁那6挺机枪,李灿选定了炮弹落不到的崖下,由石匠开凿出两处容得下两个人的深坑,把机枪摆在那里,各布3挺,形成交叉火力。这会儿,指挥战斗的李灿看见山坳里一大群敌兵又爬上来了,转过身对右侧的机枪手说:“准备——”待敌军只相差八九丈远时,只听李灿大喊一声:“打! ”随着这挺机枪叫响,其余的5挺和那些步枪一齐开火。冲在前头的敌兵被撂倒一大片。敌人对这次攻打井冈山是下了狠心的,宣布首先冲上红军阵地的头30个人,统统升官一级,赏洋100;凡是缴获红军一支步枪赏洋30,缴获梭镖赏洋10元。所以,尽管前头的人连片倒下,后头的人仍然冒死冲上来。李灿见情形相当危急, 命令战士们投下一束束手榴弹,推倒摆在壕沟边的石头、树干。 敌人终被压了下去。
敌人一退,军民们又手不停脚不歇地忙碌起来。哨口四周的积雪早被炮弹翻起来的泥土掩盖了,踩得多的地方变成了烂泥浆。军民们本来滚得浑身是泥巴,身上又浸透了汗水,被寒风一 吹,硬邦邦的,用手一拍,泥块和冰碴刷刷地掉下来。然而,人们谁也不觉得寒冷,只晓得一个劲儿地干着。
李灿和徐彦刚沿着壕沟走去,忽然发现陈毅安与几个战士在撬石头,再一看,彭德怀也在旁边撬着,身上沾满了泥雪。李灿奔过去叫道:“彭军长,你也来了! ”彭德怀抬头见是他俩,直起腰问道:“李大队长,徐连长,战况怎么样? ”李灿将打退敌人两次强攻,军民们斗志高昂的情形简略说了一遍。彭德怀满意地点着头说,同志们吃苦了!这个何键,以为用炮弹就可以炸平井冈山, 蠢货,你们靠大炮,我们就靠军民的团结勇敢,看看哪个打得贏哪个! ”接着彭德怀把桐木岭、八面山等哨口的军民也打退了敌人数次猛攻的情形告诉大家。
突然,“轰隆”几声,数发炮弹落在壕沟处爆炸。李灿立即招呼旁边的军民:“大家快进人战壤!”又扭转头对彭德怀说:“军长,你到上头去吧。”说完示意陈毅安把他送走。
彭德怀站着没有动,反问李灿,到上头去做啥。”
“这儿危险! ”李灿说着用手去推他。彭德怀没加理会,向陈毅安招招手,二人从容地向战壕走去。李灿摇摇头对徐彦刚等人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真没办法。”
敌人又以炮火开路,发起了比前次还要猛烈的进攻。一排排炮弹呼啸着飞来,落在壕沟四周,丛林里派起一团团泥雪,一根根树千被炸断,整个阵地上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硝烟。这时,上千敌兵动作迅猛地往上爬来,大有一举攻夺红军阵地的气势。军民们已经“领教” 了敌军的几番进攻,此间彭军长也在阵地上,心里井冈山的赤卫队员与敌军搏斗更加沉着镇定,两眼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顷刻,李灿的号令枪响了,战士们一齐开火,子弹和手榴弹的爆炸声犹如惊雷压顶,震得黄洋界山摇地动、草木颤抖。敌人连冲几回未果,只得扔下上百具尸体再次溃退下去。
八面山哨口也是敌人的进攻重点。这是五大哨口中最为险要的关隘,耸立于大井的北侧,屏障着酃县方向。这一带的山体多数由板岩、石英岩构成,许多地方岩石裸露;有泥土的地方长满了茂密的山柴野藤,如今全被敌人的炮火轰得枝叶狼藉,泥土被翻起七八寸深。守山军民已在几个山头挖掘了两道工事掩体, 选择炮弹打不到的石崖下布设火力点;又在掩体外七八丈远的地方布置了一道道檑木滚石。他们英勇地抗击着超出自己人数五倍以上的敌人,连着三天,总共打退了敌人12次强攻。敌军还于夜间组织“敢死队”进行偷袭,都被保持着高度瞥戒的军民击败。
这一年,井冈山的雪下得特别大,山山岭岭一片白雪皑皑, 石崖下和树枝上的冰锥有一尺多长。守山军民以无比顽强的意志,在冰天雪地里坚持战斗。有些工事被炮火炸得稀烂,与融化的积雪搅在一起,一片泥泞。人们只得从别处割来大捆的茅草铺在上面,大家偎依着打盹;只要听到哨兵报瞥的枪声,大家就很快进入战斗岗位。
桐木岭、双马石、朱砂冲几处哨口,也是同样的情况,守山军民在雪地里奋勇战斗,一次又一次抗住了敌人的重兵攻击。从1 月27日至29日,守山军民在各处哨口浴血奋战了三昼三夜,一直. 牢牢地守住阵地。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战局下,猝然发生的一件事,导致了井冈山军事根据地的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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