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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妹:
这是最后的谈话了!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含着满眶的热泪,可是这宝贵的泪珠,我不愿意使他夺眶而出,因为我觉得流泪是一件极可耻的事,所以我始终是含笑着,文妹!请你用笑来答复我吧!
我的命运的决定,不是在今日的堂讯,而是在X[注释]时,我对于我自己命运的估量,亦早知有今日。我不是时常对你说过吗?这就是乐园,是我最后的归宿,光荣的死。我含笑,我更望你含笑。我快乐,我愿你比我更快乐!文妹,欢忻鼓舞的来欢送我吧!
你觉得太孤寂吗?人世上多的是革命的伴侣!你悲苦吗?人世上多的是寡妇孤儿!时代的牺牲者多着呢!
你的前途应当是“干”!你的责任应当是“干”!你的命运更使你不得不“干”!干呵!只有干才是你的出路——人类的出路!勉之!
你的一切,我都相信得过,然而你的痴情,我觉得是你前途的障碍,快乐的恶魔!不要痴想着我吧!
母亲的爱我,恐怕比你还要利害吧!她孤苦一身,只剩我这个活宝贝,现在失掉了!是何等的伤感呵!你应当设法隐瞒她,混得一时是一时,这是你主要的责任。别的话不愿说而且不忍说,你自己去想吧!
我觉得我现在已是一个很清闲的人,身上千斤的担子,已经卸了!快乐呵!我的许多朋友,你应当告知他们我是怎样怎样的快乐,叫他们不要悲悼!
我万没有料到今天还能与你作最后的通信,这封书是如何的宝贵呀!然而我不愿意你保存这一点墨迹,使你烦恼终身,我愿你如看浮云般的一眼便过,文!听我的话呀!
几乎忘却了!还有我的小宝宝——我们爱的结晶,可怜他未出娘胎先失掉了父亲,无父之儿,将来谁人关照!我的意见是弃掉了,以免你的拖累,你自己斟酌行事吧!不说了!母亲!文妹!小宝宝!一切的朋友们!别了!明晨拍拍的枪声,是我们最后一刹那诀别的标志!听着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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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八年三月二十七日
杜永瘦(1906—1928),原名永寿,化名张一夫,湖北荆门人。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五卅”惨案后,他进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学习,后参加北伐。1927年到武汉,任学员兵团政治指导员。大革命失败后,转入地下工作,任中共湖北省军委秘书、鄂西特派员等职。1928年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同年3月英勇就义,时年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