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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亲爱的承赤妹:
心如刀割的我,今日安抵衡州了。轮船中的生活,我来叙述一下,想你所过的生活虽然不同,而你的心也必有同情之感,因为人类是有感情的动物,而况如花初放的我们吗[呢]。
我怕听流水澎湃的怒潮声,也怕看船头晶晶似的明月,更怕听旅客中谈论青春年少的乐趣,生别离的悲哀。有时请伴侣唱戏以作乐,但无从欢乐起。有时暗自悲伤,又恐怕他人笑我没有革命的勇气而不敢流泪。总而言之,这几天我非常烦闷。此种情况非笔墨所能形容了。唉!情魔,情魔!你把我们的革命性销磨了。我们是有阶级觉悟性的青年,担负了世界革命的重大使命,我们难道恋恋于儿女的深情吗?没有一点牺牲的精神吗?我们绝对不是这样,我们都是受了马克思主义深刻的训练的,他早已告诉了我们:资产阶级已将家庭的面拍扯碎了,家族关系变成了单纯的金钱关系,儿女的深情早已在利害计较的冰水中淹死了。在私有制度未打破以前,一切关系都是经济的关系。我们虽有许多恋爱的关系,但是离不掉这个刻薄忧情的现金主义的社会。事实上告诉了我们,假若我在长沙伴着你,我的宝贝,我的心爱,拥抱着你,给你几个甜蜜的Klss,快虽快乐,但生活马上发生问题。你来韶州吗?工作虽有做,经济不至发生问题。但青春年少的我们,在一起也不大很好,卿卿我我,我永远爱你,你永远爱我,弄个不得清白,一定会把革命工作抛弃了。我们不独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党,并且,党,他也不许可我们有怠工的现象。而况关山千里,交通不便,一旦军队开动,困难问题又临头了。思前想后,除了我们努力革命,再找不出别的出路。把一切旧势力铲除,建设我们新的社会。这个时候,才能实现我们真正的恋爱,才不是经济的关系了。最亲爱的妹妹,你不要畏难吧!十八层地狱底下的中国,今日也得见青天白日了。眼见得帝国主义军阀及一切反动势力快要到坟墓里面去。一钱不值的我们,也要做起天下的主人了。努力!努力!前进!前进!我们的目的地终会达到啊!
最亲爱的妹妹,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离开我的,也知道你是很难过的,但是受革命驱使的我们,说不得这样多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希望我们的军队开至前方,不开至前方在八、九月也要回来同你见一面啊!或者我们的问题在那时也可设法来解决,你安心吧。你不要时常念着我,你去努力革命工作,你才是真正的爱我,至于我咧,我是永远爱你的,我的行动,可以说是党的行动。我不是自己吹牛,你看我纸烟都不吸了,我的恶习可以说是铲除了的,这也不要你操心。我的头痛了,不能多写,以后再说吧!就此少陪。顺祝革命敬礼!
毅启四、十、于衡州舟次
陈毅安(1904—1930),湖南湘阴人。1922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6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军官班。后参加北伐战争。曾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教导师三团三营七连连长和党代表、国民政府警卫团辎重队队长兼供给局主任等职。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参加秋收起义,进军井冈山。曾任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营副营长、营长、红四军三十一团副团长、红五军副参谋长、红四师师长、红三军团第八军第一纵队司令员等职。1930年8月7日,在长沙战斗中壮烈牺牲。时年2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