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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委留一、四纵队守闽西,二、三纵队去闽中。
红军大队开走后,毛泽东决定同贺子珍一起来到永定县的苏家坡,继续养病。
苏家坡坐落于深山幽谷之中,离龙岩城只有一天路程,又是敌军“三省会剿”进攻的重点地区,不是久留之地。一到苏家坡,林彪、傅柏翠就与特委的同志商定,让毛泽东乔装改扮成“教书先生”,转移到永定的偏远深山中隐蔽起来,继续治病休养。
用一个什么化名好呢?毛泽东想了想,说:“还是叫"杨子任"吧。”
“杨子任”,是毛泽东在长沙读书时用过的笔名。结果,毛泽索和贺子珍只在苏家坡村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苏家坡村苏维埃政府就派出几名赤卫队员,用担架抬着他到了上杭的大洋坝,后又由粟裕带着部队护送,几经辗转,于8月21日转移 到永定县城东面60华里的歧岭乡“牛牯扑”。
“牛牯”是永定金丰大山的一个深山沟,只住有赤卫队员陈添裕一户 人家。陈添裕20出头,憨厚老实。他在这深山沟里筑了一座两层土楼,取名“华兴楼”。毛泽东和贺子珍就住在这土楼里。
永定土楼别具特色,是用黏土筑成。土楼高的四五层,也有的两三层。靑瓦盖顶,远看好像座座城堡。毎座土楼,都有很雅致的楼名,如"师俭楼”、“远望楼”等等。
粟裕所率大队就在永定县活动。闽西特委和永定县委还派卢基中带领两个中队赤卫队员前来牛牯扑,协助粟裕负责毛泽东的安全,派熊炳华 专门担任联络并负责采买,协助陈添裕照料毛泽东的生活。
于是,在永定的偏僻山村之中,便出现了一个身染重病、携夫人同行 的“杨先生”。由于闽西客家口音“子任”与“主任”谐音,因而陈添裕、熊炳华等又称他为“杨主任”。
几天后,粤敌陈维远部由大埔进犯永定,离牛牯扑不远的下胡雷等地也有敌军。为防不测,卢其中让陈添裕带着几名赤卫队员,在离牛牯扑3 公里之外的青山下,搭了一座竹寮。
毛泽东和贺子珍由陈添裕陪同来到了竹寮。
竹寮搭在傍山坡的一块小平地上。竹寮的柱、梁、墙、“瓦",用的全是 竹子,门也是竹片扎成的。里面的用具也全都是竹子的,竹桌、竹凳、竹床、 竹瓢等等。毛泽东和贺子珍感到自己好像处在“竹器时代”。竹寮四周远山 全是竹林,寮后的竹丛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贺子珍面对满目古朴蛮荒的景 色,不觉有些寂惊之感。毛泽东却说:“好地方!古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 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这么古朴典雅之居,得起个雅号才对。”
贺子珍笑笑:“你真有雅兴! ”说完,进到寮内果真磨起墨来。
毛泽东找来一块约一尺余长的杉木板,用手将上面的泥土擦干净,随即猫腰进屋,将木板平放在竹桌上,取出毛笔,饱蘸浓墨,略一沉思,便挥笔写下“饶丰书房”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随后,又端端正正地挂在竹寮门外。
毛泽东双手叉腰,后退几步,品味一番,自得其乐地问贺子珍:“子珍, 你看怎么样?”
贺子珍笑笑:“润之,看来你是想在此隐居了。”
初秋时节,深山露凉。毛泽东的疟疾病本未痊愈,不知不觉着了凉,又发作了。这让贺子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熊炳华和陈添裕上山来探望并送来一些食物,得知毛泽东病重,赶紧 下山,飞报张鼎丞、阮山和粟裕。粟裕等人得报后,即刻上山来到竹寮探视。张鼎丞忧心如焚,立即在东石岭的湖塘小学,罚集永定县委和县革委 会几个主要领导人开紧急会议,专门研究给毛泽东治病的问题。大家一致 认为:“必须找一个可靠又有丰富经验的医师才行。”大家想来想去,一致 认为阮山的姐夫吴修山合适。
阮山是永定县苏维埃政府主席。他姐夫出自修山县世医之家,医术高 明,为人正派,但是爱抽大烟。他听说是给红军的“杨先生”治病二话没说, 便由阮山领着来到靑山竹寮。
贺子珍给吴修山搬来竹椅,请他坐在床前。吴修山坐下后,一边取出 老花镜戴上,一边拉过“杨先生”的手腕,细细切脉,还让“杨先生”伸出舌 头看看舌苔,然后又用手摸摸“杨先生”的前额,之后轻轻说了句:“杨先生 染疾日久,病得不轻啊!”
毛泽东听见了郎中的诊断,吃力地从床上坐起,对吴修山说:“有劳吴 先生了!”
“哪里哪里,红军有功于民,老朽能为杨先生诊病,实乃有幸!”说完, 他坐到竹桌前,幵了一剂内服药方、一剂外治药方。
毛泽东拿过内服药方一看,笑着说:“吴先生,良药苦口。你这是重药治恶病,好苦咧!”
吴修山听后,边收眼镜边说:“杨先生,看不出你还懂医道;就老朽所知,你们红军连死都不怕,还怕药苦啊!”
在场的人大笑起来。
毛泽东也笑了 :“是的哩!是的哩!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阮山迅速差遗熊炳华下山抓药。服过两剂之后,毛泽东的病情果真就 见好转。
不知是下山抓药一时不慎还是别的原因暴露了秘密,陈东的民团和侵 占永定县的粤敌陈维远部,探得了红军有位“大干部”住在牛牯扑。
9月17日早晨,陈东、歧岭方向突然传来阵阵枪声。金丰民团和广东 大埔保安队400多人,分数路向中牛牯扑扑来。
情况万分危急。粟裕、卢其中指挥红军和赤卫队员阻击敌人,同时要 中共歧岭支部书记陈兆祥派出陈添裕等四位赤卫队员,火速护送“杨先 生”往雨顶坪村转移。
陈添裕等四人急忙赶到青山下竹寮。
“杨主任,有情况,快转移!”人没到,声先到了,陈添裕打老远就大声通报着。
贺子珍听见陈添裕的通报,知道险情紧急,赶忙收拾东西,开始打包 裹。可毛泽东却冷静地说:“别急,先考虑一下怎么转移好。”
陈添裕路熟,马上将早已想好的转移路线告诉了毛泽东。毛泽东听后 才说:“那好,我们走吧!”
从青山下到雨顶坪,有10里山路,崎岖陡峭。这时,贺子珍又有了五 个月身孕,由两名赤卫队员护送着先走了,毛泽东随后也离开了竹寮。他 毕竟大病一场,尚未痊愈,下山没有多远,就直喘粗气,两腿发软,迈不动步。
山下的枪声越来越近,情况越来越紧急。陈添裕想用担架抬着他,可 一来没准备,二来这满山灌木荆棘,抬着也不好走。怎么办?陈添裕急得满 头大汗,着急地对毛泽东说:
“杨先生,来,我背着你走!”
毛泽东忙说:“要不得!要不得!我快点走就是了!”
陈添裕急得直跺脚:“哎呀,敌人已经离这不远了! ”说完,他不容分 说,俯下身子,背起毛泽东就跑。
陈添裕整天爬山越岭,年轻力壮,背着高他半头的毛泽东仍走得飞 快。可是,毕竟毛泽东身材高大,走不多远,陈添裕就累得直喘粗气,两人 的汗水沾在一起,湿透了衣裳。
山路越来越窄,枪声越来越近,陈添裕背着毛泽东急迫地跑着,鞋子跑掉了,也顾不得停下穿上,赤脚踩在山石和荆棘上也不觉得疼痛,只是 一个劲地往前跑。
整整跑了五公里山路,终于安全转移到了雨顶坪村。陈添裕刚放下背 上的“杨先生",就昏倒在地上。他的双脚也不知划破了多少口子,鲜血直 流,脚底扎满了刺。
先行到达的贺子珍见状,赶忙让人把他抬进屋内放在一块门板上,给 他揩干身上的汗水和脚上的鲜血,然后找出缝衣针,将脚底的刺一根根地 挑出……
毛泽东也十分感动地对贺子珍说:“多亏有牛牯扑同志的营救啊!” 当晚,毛泽东和贺子珍就住在雨顶坪的“福兴楼”。
毛泽东对牛牯扑的人一直没有忘记。直到24年后,即1953年国庆节 前夕,他从北京专电邀请陈添裕赴京观礼。可是,陈添裕由于妻子坐月子 离不幵,只好委托其弟陈奎裕赴京看望毛泽东。这是后话。
在雨顶坪住了几天后,毛泽东和贺子珍又被安排到了苏家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