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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在毛泽东、朱德等同志的指挥下,首战永新,把杨如轩的三个团 打得一败涂地后,赣敌总指挥朱培德知道了如此这般情形,气得七窍生 烟,当即命令杨如轩••“重振旗鼓,再率四个团,打过去!”
于是,杨如轩气势汹汹地由吉安直扑永新而来。
永新上空的硝烟刚刚散尽,杨如轩又纠集了四个团的兵力,打上门来了。为了粉碎敌人的“进剿”,毛泽东和朱德、陈毅等对战斗作了精心部署。
毛泽东说:“由于敌大我小,根据敌进我退的战略战术原则,我们先主 动撤出永新县城,在四处游击,伺机消灭敌人,重新夺回永新。”
朱德发出命令:“二十八团暂避装备精良之敌的锋芒,主动从永新城 撤回宁冈大本营,积极备战,等待出击。三十一团在永新西乡集结,发动群 众,扩大红军,伺机歼敌;二十九团活动在永新东部的髙桥头、石灰桥和吉 安的天河一带,控制从吉安来永新的大道,同敌人保持接触,边打边退,牵制敌人。”
一夜之间,红军全部消失而去。
杨如轩看到红军不战而放弃永新,十分得意,当即向朱培德发电告 捷:“本将已将师部从吉安迁到永新!”进到永新城后,杨如轩表面上气壮 如牛,但五斗江的惨败依然使他心有余悸。因此,他胆战心惊地龟缩在城 里,一方面纵使匪兵到处烧杀抢掠,中饱私澳,自己则花天酒地,打牌作 乐;另一方面,将许多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从吉安运来,妄图以永新城为 据点,步步进逼井冈山。
1928年5月的一天,在吉安青原山净居寺青灯下,贺怡、贺敏智和父 母吃过晚饭,围在饭桌旁,一块唠起家常。
贺焕文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说:“我们从家逃出来已有半年多了,我一 做梦就是永新的家。兵荒马乱,现在家里不知落了多少灰尘,‘海天春’的 情况一点儿也不知道。在这山上我们真正成了瞎子、聋子!”
温杜秀接着说:“先圆死得好惨啊!桂圆大了,我也不放心。井冈山500 里大山,也不知她和敏学怎么样。现在到了雨季,听说井冈山那里又打了 仗,桂圆他们怎么样?叫人放心不下呀。”
贺怡道:“我呢,谁也不惦记就是惦记组织。一个人失去组织就像一个 孩子失去了娘。在这深山老寺中,我现在的思想就跟你们一样,一天到晚 只有钟声缭绕,生活在香火之中。”
贺焕文听出了女儿的话音,道:“我和你娘在这里好好的。不行的话, 你也可以出去找一找组织。找得到就更好,找不到就回来。”
这时,贺怡记起姐姐贺子珍离开吉安时曾告诉她:永新党组织在吉安 有一个秘密联络点——在城内的青石板街上有个姓万的,叫万成心,实行单线联络。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联络点遭到破坏没有?这是惟一的一条 线索,贺怡决心下山冒险闯一闯。
第二天一早,贺怡装扮成一个乡下姑娘,身穿碎花衣裤,脚穿圆脸布 鞋,手挎个小竹篮,轻脚轻步地出现在吉安镇的青石板街上。此时,街上行 人不多,个别的铺子还没有打开店门。这街道既窄又脏,早上各家各户的 洗脸水随手泼在这长街上,稍不小心便会弄个全身污水。贺怡小心翼翼地 往前走,她穿过狭窄的青石板街,再往前走,跨过禾水河上的拱桥,来到了 万成心家。
万成心一见贺怡大清早到来,大吃一惊,马上把贺怡让进里面,双手 颤颤地拉上窗帘,交谈起来。
两人交谈不到10分钟,贺怡便从对方的言谈和神色中,窥探出一种使 她觉得不自在的东西。严重的白色恐怖,无情地考验着每一个人。在革命 转人低潮的危急关头,有的人公开叛变,有的人暗里投敌,有的人自动脱 党,还有不少人悲观消沉。坐在对面的万成心过去曾是农协主席。可眼下 呢,他属于哪一种人呢?这让贺怡琢磨不透。事实上,腥风血雨笼罩了吉安 地区,尤其永新暴动的失败,敌人叫嚣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掉一人”, 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万成心也被抓了起来,关在县府的大牢 里。敌人的严刑拷打撬开了软骨头的嘴,使他背叛了党组织。此刻面对贺 怡,这个叛徒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慌之色。
一有怀疑,贺怡就意识到事情可怕,于是她连万成心送来的茶水也没 沾嘴,便站起身来,说道:
“成心同志,我告辞了!” '
“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要走啊?”
贺怡的突然决定也大出万成心的预料。此时,他的心也急骤地跳动起 来:“不会是地下党要杀反水分子吧!”
结果,贺怡前脚离开万家大门,万成心后脚便跑到乡公所报了案。乡 公所所长是吉安县县长刘英的大弟。接到万成心的报案,不禁暗暗心喜, 马上向院子喊道:“人马集合,马上出发!”
于是乎,民团几十人呼地操枪跟着万成心出发,追捕共党分子贺怡!
且说贺怡从万成心家离开后,立即转移到了拱桥西巷。
她刚从一家店铺里喝了一碗米粥,放下饭碗,抬脚出门,正一脚门里 一脚门外,街上的狗吼叫起来,人群也开始乱起来了。贺怡知道情势不妙, 立即向后山跑去,谁知她还是被万成心发现了,几十人在她背后紧追。贺 怡年轻腿快,一阵猛跑冲上山,转入茫茫林海,一下子犹如巨龙腾人大海, 没有了踪影。
民团们追赶到山林处,不见了人影。他们便问路人:“刚才有一个十五 六岁的女孩来到这里,你们见到了没有?”
路人手指山林道:“她从这里上了山。”
于是,民团顺着路人手指的地方上了山林。
5月的山林,十分茂盛,再加上这山林并非真正的山林,里面多有杂草 藤蔓丛生。山上无路,民团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力气,可是行进了不到十 几步,就感到希望渺茫。于是,后军当前军地打道回府。这时,正赶上乡公 所所长追过来。
“报告所长,女共党已逃人山林!”
所长道:“既然逃进山林,你们为什么还要退出来?”
“这山林太密,藤蔓绊脚,迈不动腿。”
所长近前看了一下,确是实话。他思索了一下,道:“不行就给我放火 烧山!看她还往哪里逃!”
说放就放,他们找到火柴,分段负责,霎时间大火冲天而起。风助火势,火助风威。风随烟走,烟随风行。整座大山一下子狼烟四起,火光熊熊, 火光几十里路外都能看到。民团们企图用这一招,逼迫贺怡走出来。结果 呢,大山烧了个秃光,贺怡也没有走出来!
再说贺怡一跃进山林后,茂密的山林足够她藏身,因此她并没有走得很远。
民团放火烧山的时候,她开始向深山逃去。大火熊熊,树木越密的地 方,大火烧得越大。火烧到身边,她就翻腾一下,换了一个地方,接着又换 了一个地方,四周都是山火无处可换的时候,皇天有眼,她突然发现一个 山泉,于是,她滚了一身泥水,挡住熊熊大火的袭击……
天黑下来后,贺怡蜷曲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借着月光,望望四周, 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山上小的一些树,连树干也没有了,大一些的树,还保留着烧得枯黑的树干,隐隐约约立在那里,似鬼非人,着实让人害怕;有些 烧剩半截子的树干,还断断续续地冒着烟;烟飘逸着,散发出刺鼻的浓烈 气味。贺怡理了理脸边的乱发,看看周围没人,心中踏实了一些。
她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她警惕地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心 想莫非敌人又来搜山。
“贺怡——贺怡——民团已经走了——”
这时她听清了,是在叫她。谁呀?她心里打鼓。在这荒茅野地,是谁叫 她呀?随着叫声,渐渐地看清了一个人一肖炽慧,是姐姐贺子珍的好朋 友。
“老肖,我在这。”贺怡应道,一把跳了出来。
肖炽慧扑上前,道:“可把你找到了! ”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劫后余 生,两人重逢,悲喜交加,任凭眼泪横流。
过了半天,贺怡问:“老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是听到的。说是有一个女共产党员跑进了山林。民团放火烧山,于 是我跟过来了。听到万成心这个叛徒叫嚷,才知道敌人追捕的是你!贺怡, 党组织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你,就是找不到。”
“我躲在深山老寺中半年多了,就像失了线的风筝,同时也像个瞎子、 聋子,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现在我可找到组织了! ”贺怡说道。
“走,先快回我家吧!”肖炽慧催促道。
等他们回到家里,肖炽慧又告诉了贺怡很多新的情况:吉安“八六”事 变中,组织破坏严重,很多人被杀,吉安党的创始人梁一清、晏燃等很多同 志惨遭杀害;在敌人的大屠杀后,中共吉安县委已经开始恢复,一些转入 农村和地下的党员,又秘密回到吉安城区开展活动;上级决定要她负责联 络失散在吉安城乡的各县的党员,归中共吉安县委领导。
另外,肖炽慧还告诉她:“毛委员带领秋收起义的队伍上了井冈山, 朱、毛红军大会师,成立了中国红军第四军,已粉碎了敌人对井冈山的一 次大的‘进剿’;你哥哥贺敏学已担任三十二团的党代表,你姐姐贺子珍在 军委做秘书。现在杨如轩又杀回永新,红军又开始了反‘围剿,斗争,大军 已经调动。”
山中一日,世间一年,所有这些都鼓舞着贺怡。她像听天书似的听得有些愣了。
肖炽慧最后说:“另外为工作方便,我已改名李白芳,以后有什么事直 接找我好了。你的工作问题,等组织研究后再通知你。”
贺怡点点头。
3天后,贺怡被组织派往吉安第四中学读书,以读书为掩护,从事地下 党支部的工作。同时组织上也对贺怡的父母的生活,给予了一些资助。
为了尽快地把敌人引出永新城加以消灭,红四军各团根据“敌驻我 扰”的作战原则,同地方武装一起,不分昼夜地袭击和骚扰敌人。杨如轩一 天也得不到安宁,坐在牌桌上,报丧似的败兵却不时进来报告某某连长中 了红军的计被杀、某某营长上了红军的套掉进了竹签陷阱,这弄得他十分 恼火,恶狠狠地命令:“再派两个团杀出城去交战!”
二十九团佯装兵力不支,边打边向永新以南的龙源口方向退去。杨如 轩的两个团一直跟踪追击,直到永新南乡的烟江、四教一带。
这样,杨如轩的四个团不知不觉地被分割为孤立的两部分。
杨如轩不知中计,他见自己的两个团逼近了龙源口,不觉得意忘形起 来,又是向南昌的朱培德发报,又是向南京的蒋介石发报,所有的电文都 只有六个字:
“朱毛节节败退。”